《共产主义者》编辑部
一年前,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的28岁实习医生罗帅宇坠楼身亡。尽管存在诸多疑点,警察仍坚持将事故认定为自杀并结案,搪塞完舆论和亲属后此事不了了之。按理来说这种悲剧在几个月后就会无人问津,但却在今年的五六月份重新成为了热点:罗帅宇母亲发布在社交平台的一部部视频和激进的控诉把这个“翻过的一页”重新展现在了群众面前,网民们炸锅了:这难道不是光天化日下的谋杀和官府赤裸裸对凶手的保护吗?
他的家人和网友列举了很多细节,如他是从一个隔离孔坠亡的,坠落地点离宿舍楼有7米远,以及现场的打斗痕迹、床上的破碎镜片、坠楼前罗帅宇向同事发送的两条可疑信息,此外还有医院领导动用财力打算用85万迫使罗父母签署这份不对等保密协议承认自己儿子是自杀的消息。罗的家人声称,拿回手机和电脑后发现数据都是混乱的,罗大伯找到一家电脑维修数据中心,恢复了数据,发现里面有大量录音和文件,大量证据都指向了湘雅二医院副主任刘翔峰,而刘翔峰本人因为收取高额手术费和无缘由切除病人器官等严重作风问题,已于2024年10月被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7年,罚金42万。罗母拿出了一个更大的雷:据说罗医生生前留下了16斤举报材料!
舆论于是如同开水一般沸腾。网友纷纷指责官方对于凶手的庇护和这种为了维稳堵人嘴的罪行,集体声援罗医生的亲属并要求查明真相。大家都在讨论着中国医疗业存在的严重的腐败与器官走私问题,质疑凭什么刘翔峰这种败类可以如鱼得水一般犯罪,因为按理说医院的任何工作流程都是需要登记和团队的协作,背后没有被曝光出来的势力在哪里?罗医生的不幸本身在中国并不罕见,之所以引发如此强的愤怒,乃是因为人们对客观存在的医疗乱象的不满只需要一个火星就会被点燃。
但事情发生了转折:官方随后给出了一份公告,里面尽管回避了诸多疑点但还是相当详细地解释了整个事件,并拍下定论“此事为自杀”。相关视频的底下涌现出了大量的人机账号进行支持,让我们可以看出中央已经足够重视此事并且开始动用资源控制舆论。众网民也出现了大量的“倒戈”。曾经被认为是捍卫医疗公正和为自己儿子寻求清白的罗母(和其他亲属)的形象变成了一个直播带货、用和麦卡锡的名单一样吓唬人但实际不存在的“16斤材料”煽动情绪、吃自己儿子人血馒头的混蛋。更有自称为罗朋友的评论说其家人是吸血鬼家庭,每月将大量罗医生的收入夺走,并逐渐用压力和贫穷导致了罗医生的自杀。事情的转变是如此出乎意料,很多人都在评论区开始“反思”,说自己信了“阴谋论”的鼓动。
共产主义队伍中很多组织对此的时评也很有意思,但主体都是一边倒指责中共撒谎、为罗家打抱不平的说法。我们今天要讨论的,则会超出单纯“站队”的范畴:这是不够的,也是片面的。共产主义者对于这类社会事件的评价不能只关注个例或者其双方正确与否,不能和主流社会舆论一样用二极管的思维去搞什么“福尔摩斯大断案”;共产主义者从个例中进行总结来分析整体,皆以判断当下的社会情绪和政治环境,为推进革命工作进行准备。
换言之,到底是谁说了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之所以能激发如此大的舆论,其背后反应的社会现象的存在到底如何以及我们对此的立场该是什么。刘翔峰这类的黑医生,之所以可以非法营业,就证明了资本主义制度下医疗体系的逐利性质:医疗不是来救人的,而归根结底是一门生意。为了让生意做的更好,这种由利润驱使的贪欲就会让人不受控制地走非法方式谋取巨额利益。而一个人“坏”不足以做出任何事情,是医院系统内部、顶层体制性的腐败窒息了任何清白的空间,就和墨西哥缉毒警察往往都是毒贩的保护伞一样,在一滩污水中没有人能坚守原则且安全存在下去,要不入伙,要不滚蛋。从之前董小姐的经历中也可以看出,群众对医疗业的乱象的愤怒不是什么阴谋论鼓动的,也不是臆想的,而是因为绝大多数病人切身“体验”过的而积攒的。
而中国政府对这种问题的态度是什么呢?明面上,医疗反腐的口号一直没停过;成效上,如同所谓小康社会的烂摊子一样,没有任何实质进展。即使除掉了几个恶霸,新的恶霸又会出现;即使踩死了这个蟑螂,吃饭继续往地上撒渣,那新的蟑螂总会跑出来。在这个利润体制下任何形式性的对医疗乱象的打击都只能触其外皮,献祭引起民愤的几个“典型”用来断臂自保,但整体的利益仍然高于一切。中国其他的刘翔峰们,现在往往都还在暗处,和那些本应监管他们的“人民代表”们默契地合作着。除非整个经济体制为人服务而不是为钱服务,医疗行业国有化、国家政权转为无产阶级手中以实现全民监管的医疗体系,刘俊峰们是野火烧不完的。
看这场舆论风波不知道同志们是否忘了胡鑫宇事件。其本质上是一样的:中共恰好就不希望我们去通过个体现象讨论背后的社会问题,去调查这个整体的乱象是否存在;他们想让我们局限于讨论当事人们的谁对谁错,让我们去用断案而不是社会正义的角度看待事件。他让我们纠结于鞋带能不能吊住尸体,跳楼能不能不戴眼镜。这些对事件背后医疗乱象的讨论会传播如此之广不是因为阴谋论的鼓动,而是中共出尔反尔的撒谎导致自己公信力尽失。
罗亲属的行为的确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如果存在举报材料,拥有社会舆论的广泛支持,为何不进行揭发而是只会在直播间重复一句话?直播间既然是为儿子讨回公道,为什么开放打赏功能甚至带货?对此有诸多解释,比如真举报了全家就要被灭口所以不敢、父母不懂如何关打赏等等。但我们必须承认,之所以网友情绪存在如此激烈的转折,罗家自身行为的问题“功不可没”。官方的材料是实打实的,是详细解释的,且他们自己也没有对很多被威胁或者贪腐内幕给出确凿证据,甚至没有隐晦提供了解的渠道。中共恰好抓住了罗家的这个弱点,将他们塑造为阴谋论者,以此引起群众的反感来平息愤怒。
中国政府的这个小伎俩是可耻的。他们装出一副客观公正的调查者的样子,转身对真正的问题视而不见。共产主义者则说,中国医疗体系是吃人的,不仅剥削病人,更剥削其中基层的劳动者如实习医生和护士等;中国的天是黑的,这种腐败不是个例而是体系性,且不可能由中国政府自己的内部整顿解决。只有一场社会主义革命,一场根本性的制度变革,才可能为全民提供负担的起的、优质的、足量的医疗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