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梦

行将就木的夕阳企业妄图在日益颓靡的中国经济环境下最后再扯上一批垫背者,而工人阶级不会坐以待毙。12月4日爆发至今的斗争浪潮清晰地给了那些试图把工人阶级视作软弱、无知、不成熟的迷途羔羊的评论家们有力的一击。
易力声的工人之声
早在10月,易力声就全面废除了加班制度,并在11月宣布将会贯彻这一确保“五天八小时”工作日的措施持续至2026年3月底。作为千百年来社会主义运动所争取的对象,八小时工作制这一改良性的措施,在当代与其他任何改良措施一样,不过是最后一次革命变革所给予历史的推动,在它身上还发生作用的方向上和时期内进行的活动。资本的利益就是改良的自然界限。
因此,看似是八小时工作制得以贯彻的表象背后永远深深掩盖着资产阶级最恶毒的企图。工人们发现自己必须在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内完成此前十小时的工作量,工厂的机器还在不断被往外搬迁。此外,由于过低的最低工资标准,没有加班费就意味着工人无法在低的可怜的工资之外获取更多可供糊口的钞票,就意味着他们将在拿不到补偿金的情况下自己乖乖地离职和忍气吞声继续在流水线上无望的“奋斗”之间做出选择。然而,易力声的工人们毅然选择了第三条路,他们用行动宣告:两害相权取反抗!

早在罢工前,先进的工人们就已经在私底下开始了微信群的组建,在积极工人的鼓动下,罢工的意识如野火般传遍了厂区。他们热切地讨论着其他厂罢工的消息,有意无意地提到罢工的可能性。对于12月不加班的员工发放200-300元的一次性生活补助的杯水终究没有浇灭易力声工人们的怒火。12月4日上午,罢工最终爆发了,数千名工人聚集在工厂大门附近,对拉货车辆进行了阻拦。工人们提出了明确的两个诉求:支付赔偿金,恢复加班。
不需要经过什么分析与思考就能够理解补偿金对于工人们的意义。易力声为了规避平均每人数万的补偿金,取消加班并靠过低的工资逼迫工人们自我离职。但对于恢复加班的诉求,许多报道和评论都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狂热:严厉地批评工人们的落后,因为他们居然“帮助资产阶级”,居然当“工贼”,居然要求“加班的权利”!
“加班的权利”
今日易力声的罢工,并不是什么让人“颠覆认知”的崭新情况。去年4月26日,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的无锡工厂约 2000 名工人就举行了这样一场罢工。由于订单不足,公司决定从5月1日起给无锡工厂的员工放一个“无薪假”,工人认为公司此举是变相裁员、用低薪造成的经济压力逼迫员工主动离职同时不需要付出成本,便进行罢工要求适当补偿。
对于很多中国年轻的共产主义者,他们只从陈旧的理论书中学习了阶级斗争的道理,却从未真正关注过近年来中国工人阶级的情况,更不清楚他们采取过的各种行动。他们在听说工人阶级因为“工时不够”而进行罢工,要求“加班”时,就做出了非常滑稽的暴论:
“这些工人都是工贼!被洗脑的反动工人!”
我们可以看出抱有这种思想的青年是多么地不食人间烟火。他们从书中学到,工人阶级过劳、遭受剥削,历史上共产主义者都在为减少工时而斗争,高喊“八小时工作、八小时睡觉,剩下八小时留给自己”的口号,于是便在听到不符合“教义”的新闻后,不经调查、不经思考,拿着片面的信息,给工人群众扣上帽子。这种将革命队伍和群众自我隔绝的宗派主义是不可取的。
共产主义者怎样看待这样的现象?我们说,不是从意愿的立场出发对群众运动作主观判断,而是从历史必然性的立场出发、以群众运动于其中产生并发展的具体的社会因素为根本对群众运动的根源进行客观考察。在预设一个工人本该采取的标准行动之外,我们必须意识到工人阶级总需要吃饭。当下中国经济下行、需求不足的环境下,工厂为了降低成本、缩减生产规模,都纷纷将厂区搬迁到中国帝国主义影响的落后国家以剥削“廉价劳动力”,同时在国内关停企业、大量裁员。为了避免裁员导致的开支,资产阶级厚颜无耻地用生存压力逼迫工人主动辞职,将被迫、无奈的离开包装为“工人自己自由的选择”。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刻,每位劳动者首要的诉求都是保护自己仅有的饭碗,而不是成为失业者被无情地抛到大街上。更何况,留在工厂共同进行罢工斗争的工友越多,公司直接开除罢工工人们的压力就越大,罢工斗争就越不容易遭到轻松的镇压。但很明显,对于部分“共产主义者”来说,工人阶级要求工作而不是怠工在他们那里是“破坏规矩”的。
工人们的根本利益从来不只是抽象的“工时长”,还有实际工资和工作环境问题,所以我们必须同时考虑三个因素。就像是这次罢工,工时减了,而工资却少了,那么这对于工人们显然是更差的处境,因为这也很可能逼迫他们同时有两个工作,这显然会让他们体力透支,并活的更像一个牲畜而不是人。
中国的工人运动已经日益展示出了自己走向成熟的探索,而共产主义者决不能不负责任地否认这一点。在专制的政治环境下,任何将斗争局限于局部的经济斗争的企图都将在事实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政府面前碰壁,群众将意识到政府究竟是谁的政府,而这就是他们从朴素的经济主义倾向走向激进的政治口号的契机。
对工人阶级在难以忍受的压迫下采取的措施的评价,只有在摒弃了道德说教式样的情况下才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在于:这样的行动是否符合无产阶级的整体利益,是否有助于社会主义革命的最终胜利,即使这样的斗争意味着自发性,意味着不是经过中央委员会的密谋和精密计划,而是无产阶级在为自己的权利甚至生存而战的情绪和历史必然性的自然反映。毕竟,无产阶级只有在伴随着夺取政权而来的那种政治危机的过程中,在长期顽强斗争的烈火中,才能达到足以完成最后的伟大变革所必需的政治成熟程度。先验地打着社会主义的旗号评价社会主义革命的根本即群众运动,并试图以机械的模板修剪阶级斗争本身的反映,事实上恰恰就是对无产阶级运动本身的反对。
先锋队即革命领导的危机已在工人运动乃至无产阶级革命的危机中格外地凸显出来。
工人运动的瓶颈在于何处?
每一次工人阶级进行大规模动员之时,在互联网上我们能看到各左派组织对其进行追踪报道、大力声援。这是真心关注中国工人阶级现状的革命者们的一种自然而本能性的驱动,但在很多情况下,它被仅仅当作了一种常规和边界来遵守,而无视了根本上必须要进行的突破。
“声援”,我们的声音要让谁听到?很明显,互联网(尤其是外网)与罢工运动的直接联系是很弱的。互联网本身不足以构成和工人的高效沟通,如果我们的“声援”是想要振奋工人的士气,那当下所做的完全不够,更不用说工人阶级光有了“士气”也不足以确保行动的胜利。那莫非,我们是想让中国政府听到,威胁他们不要动工人阶级一根毫毛?那也很明显是苍白无力的。

我们不需要更多的空谷传响了。我们不能也不该日复一日就停留在这个无能的阶段,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工人一次次奋起反抗,而革命组织只能在暗处躲藏着、呻吟“工人运动万岁”。声援的声音需要被听到,更需要起到实际的作用。为了建立一个真正的革命政党,仅仅在某个角落里成立它是远远不够的,仅仅在某个角落发出自己的声音是远远不够的。无论面临什么阻碍,都必须要找到一条通往群众的道路:必须坚决地到他们中间去。
停止那自我感动的“革命声援”!现状已经很明显地暴露了两个问题:一个革命党的缺失让中国的共产主义小组无法针对突发的社会运动进行有计划、有组织的介入;一个全国性地下网络的缺失,让革命者只能隔着手机屏幕臆想“工人工作”,无法抓住身边的机会,进行领导。运动乃至革命的主动权决不是靠着自欺欺人等来的。如果革命事业要前进,如果要使无产阶级夺取胜利,如果要使社会主义不再是一个梦想,那么就必须建立一个跟得上时代、懂得引导和运用群众的战斗能力的领导机关。
在任何一次革命中,只有那个有勇气提出向前推进的口号并把它贯彻到底的党才能掌握领导并且夺得政权。任何直指旧社会生产关系本质的运动都意味着一场场反对最赤裸裸的形态的资本统治本身的雇佣奴隶的起义。它就像天空中带着迅猛的自然威力的暴风骤雨一般爆发出来。这时候,有觉悟有组织的无产阶级只有一种选择:要么是走在洪流巨浪的前头,要么就让风浪抛到一边去。
我们坚决地支持易力声工人们勇敢和果决的罢工。除了口头声援之外,我们更要求建立革命党以不辜负时代的浪潮。
帝国主义中国、资本主义世界已经走投无路,他们的陪葬品只会也只能是无产阶级身上的锁链。此起彼伏的工人运动正以自己的语言呼唤着一个坚强的布尔什维克革命党,而革命等不了太多时间。我们的结论简单而不曾改变:必须用十倍的精力去教育和组织无产阶级先锋队。
(责编《共产主义者》编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