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主义者》编辑部

“天才”之路

协和医院是公认的中国最好的医院，那么协和医学院自然是在培养医学领域的顶尖人才。其院长王辰说：“（协和医学院）‘4+4’选拔的这批孩子将是中国医学界一支重要的希望之队。”作为协和医学院2019届的“4+4”学生，董袭莹董小姐无疑便是这些“天才”中的一员。这样优秀的人才，为何在最近却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就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位“天才”的履历吧！

在美国的一所高中毕业后，董小姐随即上了一所社区大学；美国的社区大学是一种任何人都能接受教育的学校——但这并不影响董小姐转学去巴纳德女子学院，这是一所隶属于哥伦比亚大学的女校，其校友全部拥有哥大的毕业证并在国内被认证为哥大毕业生，尽管许多哥大学生和校友对巴纳德更高的招生录取率颇有微词。总之，董小姐作为哥大毕业的高级海归，被协和医院“4+4”模式录取，放弃了作为“显学”的经济学，前来“吃苦”钻研医学。

在中国，一般的医学生要至少经历11年的寒窗苦读，或者连续8年临床，才能真正拿到医学博士学位，就算是对于来自美国、英国、欧洲或者澳大利亚等地区出色医学院的海归医学毕业生也是如此，就算取得学位后也仅仅是去医院实习。但“天赋异禀”的董小姐非常人可比，仅仅学了一年就发表了博士毕业论文——尽管这还没有她漏洞百出的一篇本科论文长。不过好在这篇论文已经被知网删除了——尽管知网此前从没有删除论文的流程。总之，她经过一年的学习与两年的规培，现在终于拿起了手术刀，成为一名光荣的实习医生了。

“天才”总是有一颗令人难以理解的心，董小姐也不例外。她很快与肖飞医生上演了一场协和医院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只不过肖医生的朱丽叶一共有六个。事发后，董小姐并不为此而放弃爱情，甚至还产生了爱情的结晶。在2024年7月的一次手术中，董小姐更是展示了天才的傲骨，仅仅因为护士提醒她“仪器拿反了”，她便怀疑护士“白了她一眼”，直接离开手术室。毕竟天才的工作可不允许凡人指摘，哪怕离岗40分钟，她也有绝对的自信能把人救回来。

像董小姐这样的人，真可谓走上了前途光明的人生路！

谁在铺路？

那么，究竟是谁在为董小姐铺路呢？网友们很快扒出了董小姐的家庭，其真可谓群英荟萃、满门忠烈：爷爷是超声介入专家、博士及博士后导师；外公是中国工程院院士；父亲是中冶建筑研究总院总经理；母亲是博士生导师、北京科技大学工程技术研究院副院长；几个舅舅、姑姑都是北京科技大学的教授。一个腹中草莽的人如何被塑造成一个天才？网友们为其背后的推动力专门起了个名字：医阀。

“门阀”在中国古代是世代公卿的世家大族的称呼，是阶级固化的显著标志。在今天这种门阀似乎复活了：在学术圈、医疗圈、教育圈，总之，在一切权力可以触及的地方，门阀们都把手伸进去，死死地抓住每一分利益。门阀的力量确实很大，但是，他们究竟是如何在一个标榜自己“民主法治”的国家如此猖狂呢？

其实，与其将他们称为门阀，不如换一个词：统治阶级利益联合体的掌门人，或者说，官僚——要把董小姐称为医阀家族的一份子，至少要其本人确实在医学领域有所建树才是；但是据网友们推测，董小姐志向可不在医学，她打算的是评上副高职称，最终进入行政岗位搞“管理”，说白了就是当官。在那里，她除了不用担心医术露馅，更重要的是能够掌握权力。

我们都知道官僚很“坏”。可是为什么官僚会坏呢？难道就不能多出几个“青天大老爷”吗？妖狐嗲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得看看官僚们到底是什么人。

官僚试阐释

对任何社会进行管理，都离不开政治权力的运作，而权力首要的特征是能强制他人服从自身的意志。在阶级社会，政治权力几乎全部由统治阶级掌握，它一方面被用于压制被统治阶级的反抗，另一方面又能保证统治阶级本身的代际传承。因此，权力本身也是维持阶级统治的工具，阶级统治的手伸到哪里，哪里就要建立起权力的天堂。到了现代，权力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几乎全世界的权力都在采用科层制运作方式的阶段，并具备有这样的特点：首先，它强调职位分等，下级接受上级指挥，权力自上而下运作、行使；然后，它需要组织成员具有专业的技术资格，以保障机构的正常运行。

有人会认为第二点似乎更重要：我们可以很容易设想出一个这样的机构，它只依据成员的专业性或实际经验决定其升迁还是降级，这样就保证它的管用，并且这样的选拔方式也反过来证明它是管用的——这样的逻辑确实是自洽的，但是不要忘了，这个机构是处在阶级社会中的——它需要面对不同阶级之间的利益关系，而统治阶级必然在这个机构内占据优势，那么它就不可避免地要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剥夺被统治阶级的利益。董小姐的例子难道不足以成为明证吗？

而且科层制这种组织方式本身，由于其被广泛运用，已经成为了社会的一种物质基础，在这个物质基础之上便会生产出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由于在科层制下，“官大一级压死人”，上级的意志决定一切，下级难以对抗上级，这又导致了权力的运行极不透明，这两点叠加使得掌握权力的人首先行使的不是他的职位要求他行使的职能，而是自己的意志、满足自己的利益。这种几乎不受监督的权力是科层制给予他们的最大的好处，是他们能够将自己意志强行加于他人之上的基础，也是掌握这种权力的人自觉地产生出有关自我认同的基础。他们明白自己往往并非凭真才实学掌握权力，而是权力接受了他们开出的价码；因此，他们一旦掌握权力，就要用权力回馈那些支持他们掌握权力的人。关系网就此形成，并逐渐膨胀，直至把整个体系遮蔽得严严实实。这足以让每一个进入该体制的人被驯化成蝇营狗苟之徒。比如肖医生，他的家庭无权无势，是典型的“寒门贵子”，但他掌握了权势之后，也作威作福，与那些贪官污吏长出了一模一样的嘴脸。

他们付出的某种代价，比如金钱或者人情，是通向权力的通行证，是以权谋私的先期投资。于是，在这个系统下，所有人的行为首先承认权力的至高无上，其次又将权力看做实现私欲的工具。其结果就是，权力如何分配，最终取决于谁能使这个体系的人获得最大的利益，那些人转头又认同利益至上。权力在某种程度上又被虚化了——只有对那些完全无法参与战利品的分配的人们，比如被当做牛马使唤的实习生们、处在最底层且升迁无望的小职员们、被雇佣卖出血汗的工人们，权力才是至上的。至于官僚的七大姑八大姨、老同学、朋友之类，权力则露出灿烂的微笑。

而在权力运行的内部，由于利益成了真正至上的原则，即使有人依靠真才实学进入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名利场，其被提拔的原因也不再是才能，而是运用才能为统治集团带来最大的利益。倘若有些“新人”有骨气，拒绝如此的腐败，那么他就会被无情地抛弃，被彻底边缘化、甚至直接清扫出门。这也是为什么董小姐的导师已经八十岁高龄，仍然要从骨科跨界到医疗影像学去指导这样一个学生。

如此，官僚体系最终就又否定掉了它的第二点特征，那些选拔人才的规则也逐渐被改变，只剩下一个空壳。而那些共同分享利益的拥有权力的人，就构成了狼狈为奸的官僚集团。他们懂得所有的权钱交易、暗箱操作、人情世故，也懂得如何把这一切都蒙上遮羞布，他们由于其特殊的利益几乎成了一个独立的阶级。

在资本主义社会，官僚无疑是和资产阶级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因为与资产阶级合流能为其带来极为丰厚的物质利益；资产阶级也需要官僚来掌控社会；“权钱交易”、“利益至上”的原则也与资本主义社会的运行方式暗合，并且最有利于资产阶级。有时，官僚自己就是掌握生产资料的资本家，比如董小姐的父亲旗下就有一家私营医疗公司，据说还侵吞了几亿国有资产；有时，官僚是受资产阶级雇佣，为资产阶级管理国家，比如不少“西方”国家；有时，官僚的势力较大，甚至能够赐予资产阶级以特权、促使他们发展自由市场和资本主义物质基础帮助自己巩固权力，比如改开初期的中国。

董小姐的经历就是中国官僚制度的一个缩影。她受到家人的“投资”，希望登入高位，为其家族的学阀争取更大的利益。只不过她似乎反抗既有命运，与“寒门贵子”的肖医生相爱了。但当官僚体系一直如此运作下去的时候，只能让越来越多的蠢人进入进入这个体系。他们可能不一定有什么专业知识，但是工于心计、以权谋私、暗箱操作的本事倒是十分精通。他们一方面会成为这个体系的蛀虫，把它干实事的能力腐蚀一空；另一方面，也会给无产阶级带来更大的压迫，激起他们普遍的全面的反抗，直到把科层制完全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如何改变？

对于董小姐，公众最直接的呼吁便是“撤销学位”，任谁也不会允许才不配位、德不配位到这种地步。除此之外，他们也对“4+4医生”的信任度直线下降，要听到“5+3+3”才能松一口气。

但是这足够吗？查出了一个董小姐，还会有无数个董小姐，网友们也扒出了与她同级的“4+4”名单，发现“天龙人”比比皆是，他们都有相似的背景与大差不离的学术能力——当真正有志于医学的学生在当实习医生时被当做牛马使唤时，他们已经镀完金，拍拍屁股走人当官去了；更何况，“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我们已经明白，科层制，或者说不受监督的权力把官僚们塑造成了什么样子——这种制度蔓延到了每个角落。现在，中国政府已经开始出手压制舆论，许多知名博主的视频都被下架。谁站在哪边，不还是一目了然吗？难道我们能指望一次舆论、一轮曝光、一阵风波，就能扫清这些官僚的影响，让他们改邪归正吗？难道我们揪出个别的几个官僚，即使他们被绳之以法，难道这就足够了吗？持有这种想法的人，要么是极为幼稚，要么就是在欺骗自己。

也有人说：“科层制毕竟是最有效率的组织方式。你难道还能推翻它不成？”我们要说的是，我们的目的就是推翻这种不断生产出腐败与黑暗的官僚制度。有些人似乎从出生到现在几乎还没见过官僚制度以外的组织方法，闭目塞听，认为更好的组织方法肯定不存在，这就是一种无知与狂妄。官僚制度之所以产生、之所以批量制造出腐败与黑暗，根本在于权力被自上而下地行驶。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权力运行方式，让权力自下而上地行使，这要求我们行使完全的民主——只有完全的民主，才能真正反映出广大群众、代表社会绝大多数的劳动无产者的意志与愿望，并让它成为全社会的前进方向；只有完全的民主，才能促成有效的监督，让权力的运行现身于全社会人民群众的目光之下，铲除暗箱操作存在的基础；只有完全的民主，才能让官员的升迁与撤销遵循真正合理的规则，而不是遵循利益至上的原则；只有完全的民主，才能让“选贤举能”的理想得以实现，让所有人为社会作出应有的贡献，让社会发展的利益普遍地惠及每一个人。

而怎么样实行完全的民主呢？必须要发动无产阶级，必须要使他们组织起来；必须革命，必须推翻资产阶级与官僚的统治，必须打破现有的国家机器——这是一个漫长、艰巨，且残酷的任务。我们必须与那些否定民主、维护官僚制度的思想观念与旧制度的卫道士做最彻底的斗争，让民主的旗帜飘扬在有人存在的每一个角落。

压制我们的政治权力牢笼必将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