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者与群众

《共产主义者》编辑部

大部分我国真诚、革命的共产主义者都认同的一点是,中国需要一场革命,资本主义制度必须被推翻。

有些资产阶级和国家机器的拥趸说:“呵,一群底层愤青,有本事你们就真搞点事情出来,不要只知道叫唤!”

“现在建制派的力量还很强大,国家机器随时就可以把我们全部镇压;既然我们还在发展的初期,力量有限,出于安全的角度,进行群众工作是冒进的——现在还是该集中精力于建立自己的组织,研学理论——有了革命的理论,才有革命的运动。”一些人于是回答。

“真正的左派现在就要直接进入工人阶级的工作行列,谁现在反对去工作的第一线做劳动工作,谁就是假革命。人民现在不理解,是因为我们的声音没被直接听到。”另一些人如是回答。

这是现在中国共产主义者应对自由主义者和其他种种资本主义拥护者两种最为流行的回答方法。

然而,这两种方法真的能够满足社会主义革命的需求吗?它们究竟是真正依照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的需求,还是扎根于机会主义或冒险主义?我们到底应该有什么样的策略?

要回答这些,我们必须现先确定最根本的问题:谁来进行革命并推翻资本主义?谁在革命后建设社会主义?

恐怖主义者和极端民粹主义者认为,只需要一小群人、几包炸药、几杆枪支,以及几颗落地的人头就足以推翻任何统治阶级。然而,历史已经告诉我们,针对极少数个人的恐怖主义行为不仅无法消灭统治阶级的建制,反而会极大加强反动派的镇压,给予国家机器以公共安全为由反革命的理由。在群众眼中,恐怖主义只能让革命者被当成疯子,在事实上推动群众对人身安全的恐惧成为支持现政权的最后一点理由,起到最反动的作用。恐怖主义者更是从未想过炸烂资本主义建制以后该怎样建设一个新社会。

改良主义者更可笑,觉得统治阶级是一群愚蠢的小孩,可以靠诡计和谈判,在不推翻其暴力机器的情况下,让资产阶级“自愿”结束自己赖以生存的资本主义制度。改良主义者觉得它们自己纯洁的内心不会因为得到统治阶级的物质恩惠和政治黑箱被腐化,直到反动派不愿再伪装自己而将其踩在脚下的那一刻前,还觉得自己好言相劝的路线是康庄大道。

没有无产阶级的广泛动员,就不会有真正的社会主义革命。如果革命者仅仅用叛变的军队或是议会的改革推翻了资本主义,而没有自上而下对整个社会进行物质基础的改造,其建立起的新政权是完全无力彻底推进社会主义的建设的。历史上很多在工人阶级沉寂时意外掌握政权的革命团体,即使能做出诸多具有社会主义性质的改革和建设,最后都不可避免被腐化成为新官僚、让国家倒退回了资本主义制度——比如诸多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执政的西亚国家、叙利亚革命后建立的罗贾瓦公社、上个世纪中美洲革命运动后的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共和国等等。推翻资本主义国家机器只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开始:如果工人阶级没有自己掌握政权、没有能够持续领导革命、没有作为一个独立整体意识到阶级团结的必要性,资本主义只会在行政官僚包办国家统治后卷土重来。

革命需要不断累积且连贯的对全社会的深度改造,因此其绝不能被机械划分为各个互相独立的阶段——革命是连续的进程,革命者绝不能手动为革命的扩散划下红线,而是必须随着阶级意识的不断发展在各类客观和主观条件的螺旋上升中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革命党和工人阶级该如何认识到自己的革命任务?该如何完成这样的使命?许多左派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为什么无产者们看不到我们所看到的急迫目标?”

共产主义者的革命党必须领导工人,令其得到必须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结论。对于普罗大众而言,日常生活中的压力和不公、经济危机的不断深化、对国家机器完全无法改善切身物质利益改革的一次次失望,以及在这一切之上自己被资本家看不到尽头的剥削都催促他们达成一个朴素的结论:这个社会病了,我的生活需要改变。资本主义内在十分辩证的矛盾论就在这里体现出来:反动派及其所依靠的资本主义剩余价值剥削亲手创造了一种物质社会的现实,一种教导工人阶级萌生反抗萌芽的现实。然而,绝大部分群众面对生活的压力、面对被统治阶级垄断的信息渠道的匮乏,其完全无法在朴素的物质生活达成的结论之基础上更进一步,认识到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性——这就必须依靠革命党的推波助澜。

健康的革命党必须时时刻刻以属于广大工人阶级群众的先锋党自居。正如先前所说,革命绝对无法在缺乏工人阶级广泛动员的情况下爆发,也绝不可能在没有属于工人的武器——先锋党的领导下成功。革命党的党员和政工干部必须是无产者劳工运动的启发者、促进者和领导者,同群众在斗争中取得团结,并以此为基础将为经济利益的自发动员循序渐进推动至阶级斗争的自觉政治道路。党干部绝非与工人阶级绝对一致的普罗大众,也绝非闭门造车的小资文人——党干部是播种机,是执炬人,是将工人阶级自发反对剥削压迫的斗争导向摧毁资本主义制度的政治动员至关重要的节点。

政治斗争进程的发展也绝非仅仅依靠训导式的指挥——阶级意识的积累是从自发转变到自觉的斗争过程的变化,革命的共产党人必须要在群众的自发性面前展现出属于党的自觉性,以同工人共同斗争的方式渗透进入工人日常和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展现党的政治任务与革命目标同工人阶级实际情况的高度一致性,并以此为基础将革命意识的种子带入无产者斗争所自发形成的组织之中——这就是以有组织的革命党干涉并领导自发的群众运动的方式。革命党人的任务并非代替工人完成物质斗争,或是将自己完全置于工人阶级日常斗争之内——革命党人的任务脱身于社会主义革命的最高目标,其根本任务在于政治战线的斗争、在于以理论解释世界的发展与社会的现状、在于发展党的机构以逐渐涵盖寰宇内的一切普罗大众。革命党有多重的政治使命,绝大多数超出经济斗争的范畴,因此,党的政工干部绝不能完全溶解于千千万万群众的日常物质斗争诉求——党必须建立以政工干部为核心的、纪律严密的独立组织。列宁在《怎么办》中的思路已经启发了我们的战术:“革命家组织把最秘密的职能集中起来,这决不会削弱而只会扩大其他许许多多组织的活动范围和内容,这些组织既然要把广大群众包括在内,就应当是一些形式尽量不固定、秘密性尽量少的组织,如工会、工人自学小组、秘密书刊阅读小组、以及其他一切居民阶层中的社会主义小组和民主主义小组等等。这样的小组、工会和团体必须遍布各地,履行各种不同的职能;但是,如果把这些组织同革命家的组织混为一谈,抹杀这两者之间的界限,使群众中本来已很模糊的一种认识完全消失,也就是使他们忘记要为群众运动“服务”,就需要有一些人专门献身于社会民主党的活动,而且这些人应当坚持不懈地把自己培养成为职业革命家,那就是荒唐和有害的了。”

这些由党的政工干部所领导的学生组织以及工会等团体将政治上亟需深入教育和持续动员的群众置于革命党的政治指导下,并通过党的政治斗争与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两条战线间的有机结合,促使自发寻求更加美好物质生活的经济意识转变为自觉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设新世界的政治意识。正如列宁在《十二年来》文集序言中所述:“在原则上坚持工会中立的主张是不行的。工会要同党密切接近——这是唯一正确的原则。竭力使工会同党接近并且同党联系在一起——这应该是我们的政策,而且必须在我们的一切宣传、鼓动和组织工作中坚决地加以贯彻,既不追求我们的政策得到别人简单的“承认”,也不把思想不一致的人逐出工会。”借助广泛存在于社会每一个角落的工会和群众组织,革命可以通过创造人类全部财产的劳动无产阶级的双手,砸碎资本主义的经济秩序、自下而上地掌握生产部门,并通过资本主义经济范畴的崩溃打破资本主义国家机器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这是唯一通往最彻底革命的道路。

为了实现以上的根本政治目标,我们的党必须在一切时期都在群众面前阐释社会的实际状况,尽全力深入广大普罗大众的一切方面,并在我们党目之所及的一切地方——全国、全亚以及寰宇内一切角落的一切地方进行政治建设与鼓动。在属于革命者的政治媒体和统一战线周围形成起来的政党组织必将成为一个能够真正同资本主义时代一切统治阶级国家机器进行斗争的机构——这个组织将能够建立起共产主义理想在工人阶级之间的斗争记忆与对美好未来的承诺,并在不远的明天带领全体劳动者发动武装动员——那将是属于我们的、最后的革命。